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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与后妈去旅游

发表时间:2023-07-19 03:29:42  来源:资讯  浏览:次   【】【】【
    听我叔讲的,他有个朋友,叫老李吧,是镇医院里开救护车的,有一天他值夜班,跟白班司机交接班的时候,听白班司机说白天接了个任务,拉了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说不知道得了啥急病,没到医.

    听我叔讲的,他有个朋友,叫老李吧,是镇医院里开救护车的,有一天他值夜班,跟白班司机交接班的时候,听白班司机说白天接了个任务,拉了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说不知道得了啥急病,没到医院呢就死在救护车上了。晚上没什么事,老李就在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就看到一个小孩子,老李突然想到白天时候死在救护车车上的小孩,顿时吓得一激灵,这时,小孩揉着眼睛问他“你要去哪儿?”老李二话不说啪啪就是几大嘴巴子打下去,打的小孩哇哇大哭。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孩老李越想越不对劲,这孩子一点也不像鬼啊,就问他干嘛的?小孩说他想找他爸爸,他爸是开救护车的司机,他来的车上找他爸爸,但是车上没人,然后就自己在车上玩,玩着玩着睡着了。
    原来是白班司机的儿子,老李赶紧给白班司机打电话,才知道白班司机家里找孩子都找疯了。老李赶紧把孩子给白班司机送回了家,听说那孩子回家后又遭一顿暴打!
    看了这么多让你心脏发紧的故事,到我这里权当给大家放松一下了,800多赞了,有点飘~!

小城与后妈去旅游
    有哪些诡异邪性的民间故事?

一、有什么超级好看的小说推荐?

    1.《满溢温柔》by公子琅上
    宋冽爱了喻然三年,为她磨平棱角为她俯首称臣,最后换来的却是她的不辞而别。
    她走了两年,宋冽便恨了她两年。
    想着若是有一天再见,他绝对要把她困在身边不让她逃。
    可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又红了眼,捧着她的脸轻吻,一遍遍呢喃:“姐姐,我想你,我真的想你。”
    -
    后来一次饭局,喻然酒醉脸红,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宋冽问她最喜欢谁。
    喻然小声回答:“阿冽……”
    宋冽眸色晦暗,低声回:“乖,以后改口叫老公。”
    她是尖刺,是他心上光芒。
    亦是他心心念念忘不了的人。
    她曾唤他阿冽,后来那两个字是他心中禁区,无人可碰。
    姐弟恋/破镜重圆/双向救赎
    偏执占有欲歌手×安静小美人姐姐2.强推!《你别咬我耳朵呀》by烤糖
    全市最牛逼的高三复读班,迎来了零分的高考落榜人,也迎来了……高考状元。
    整个复读班都在议论高考状元为什么要来复读,高考零分的寇醉捏着烟盒嘲道:“是个傻逼呗。”
    一分钟后,高考状元走进班级,脸红得像红苹果,脑袋垂得极低,声音软糯,“你们好,我叫时栖……”
    寇醉倏然抬头:“……”
    同时烟盒扔进课桌。
    他暗恋肖想了好几年、总在他梦里出现、害他早起洗裤子的小美人儿……
    【大剧场biu】
    教人撩对象APP直播软件,火遍全国。
    某天,教人撩对象APP的蒙面撩神寇醉,直播时,注意到有个名为“十七妹”的超级土豪,给他疯狂刷礼物,五分钟排到榜一。
    十七妹:“我终于跟我男神成为同桌了!”
    十七妹:“请问撩神我怎么撩我男神啊!!”
    十七妹:“跪求哥哥教我!!!”
    用了变音器的寇醉没走心,随口道:“给他带早餐,帮他写作业,叫他小哥哥。”
    然后回头跟队友口型笑道:“来了个有钱的小傻妞儿。”
    翌日,寇醉听到同桌时栖红着脸问他,“那个,小哥哥,我给你带了早餐……要不要我帮你写作业呀?”
    寇醉:“………………………………”
    直播间,撩神教连续霸榜G天的土豪十七妹:“宝贝儿,听哥哥的,明天务必趁他在班级睡觉的时候偷吻他。”
    十七妹担心,“可是他睡觉一直都趴着睡啊,我没办法偷亲啊?”
    撩神淡道:“凡事都有意外。”
    翌日,时栖到学校,意外惊喜地发现寇醉居然真的——妹!有!趴!着!睡!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是我暗恋你的同时你也在暗恋着我呀!为寇醉打call!图片为小说内容摘录。
    3.《你呀你》by云拿月
    随着SF战队砥砺几载,即将建立王朝之际,迎念的各大网络ID“喻凛然娶我”,也成为粉丝中大名鼎鼎的存在。
    赛场上操作精厉、冷静持成,发挥从无失误的凛神出了名的淡定自矜,整个联盟没有一个选手见过他发火。
    这样一个人能被迎念勾起脾气,SF的所有成员都觉得:这个小粉丝一片芳心怕是要凉了。
    然而事实上,最开始喻凛然对迎念是这样:
    “您好。”
    “谢谢。”
    “辛苦了。”
    ……
    到后来变成:
    “这周考试不复习跑来看比赛,下周的庆典不许来。”
    “今天的裙子比上回那条短?难看。”
    “屏保是现在最红的男明星……”
    ——那张清隽俊脸霎时冷然沉下:“哦,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
    *
    作为粉丝,迎念这辈子发过最爽的微博,大概就是公开婚讯后的那条:
    【@喻凛然娶我:
    婚礼在下下个月,祝我和喻凛然百年好合!】
    甚少在微博出现的喻大神随后现身,转发该条微博,落笔三字,一生爱意——
    “你呀你。”4.强推!《以后少吃鱼》by鹿灵
    “喜欢一个人,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拔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怎么办?”
    “要吃醋。”
    亚洲惊世醋王x治愈元气少女
    -
    高中时,郑意眠怀疑校园扛把子梁寓暗恋自己,被损友得知后耻笑了两年。
    损友不屑:“混世魔王要是暗恋你,我直播铁锅炖自己。”
    大学时,损友站在郑意眠和梁寓面前,小心翼翼地问——
    “锅里的水温可以调小点吗?”
    -
    刚进大学,梁寓拒绝大票爱慕者:“我不想做任何人物或剧情的原型,小说漫画微电影,希望你们给我一点空间。”
    没过多久,他从郑意眠的枕头下发现若干张漫画初稿,边看边笑道:“我就说最近怎么这么累,原来是在你画里当了这么多次男主角。”
    郑意眠羞愤欲死,下一秒就想夺门而出。
    他却拉住门锁,轻笑着开口:“不过……我很乐意效劳。”
    【小剧场】
    W市有家著名甜品店,店里的布丁声名远扬。布丁的推荐语是:招牌布丁,甜过初恋。
    在一起的第一天,郑意眠跟梁寓去吃了。
    吃完之后走出店面,梁寓意犹未尽,低声跟郑意眠说:“这家布丁名不副实。”
    郑意眠回味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它说它甜过初恋,”梁寓身子一顿,尾音缱绻悠长,“可它明明没你甜。”甜甜甜!甜就对了!这本书是《小泪痣》的姐妹文,喜欢《小泪痣》的一定不要放过这本。
    5.《影帝酷爱撒糖!》by半夏凉凉
    “这么明显吗?”
    顾璟御盯了一会手机,回头问经纪人,他明明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啊。
    看了眼经纪人扭曲的表情,他耸了耸肩,“好吧,我收敛一点。”
    第二天:
    经纪人暴躁的揪着头发,指着霸占微博三个热门的话题,手都抖了,“这特么就是你说的收敛?!”
    *惊爆!顾影帝当众偷亲温颜!疑似恋情曝光!*
    顾大影帝面不改色,大长腿搭在桌子上,“当然。”
    ——老子都他妈没伸舌头,你还想怎么样。
    .
    在经历过影帝“小号掉马”“综艺秀恩爱”“真人秀抄家规”被爆之后,有了这样一份:
    *【粉丝语录】*
    1:如果他们死了,那一定是被狗粮撑死的。
    2:世界上如果还有一种病无法治愈,我相信,一定是牙疼。
    3:动不动家规三百遍的抄,你想逼死我们男人吗?!
    【影帝不可怕,谁粉谁蛀牙】甜!真的超甜!
    6.《难哄》by竹已
    机缘巧合之下,温以凡跟曾被她拒绝过的高中同学桑延过上了合租的生活。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像是同住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平静的生活中止于某个早上。
    前一天晚上温以凡在自己房间睡觉,第二天却在桑延的床上醒来。
    清楚自己有梦游的习惯,温以凡只能跟他道歉并解释。但接二连三地出现这种情况后,她跟他打着商量,提了让他睡前锁门的建议——
    桑延不以为意:“你会撬锁。”
    温以凡耐着性子说:“我哪有那本事?”
    “为了和我同床共枕,”桑延缓缓抬眼,散漫道,“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温以凡沉默两秒,诚恳道:“如果我真这样,你就愿意锁门了吗?”
    “……”
    温以凡:“那来吧。”
    桑延:“?”
    *人骚嘴贱大少爷x其实很崩溃但也能做到比他更骚的假淡定7.强推!《炽道》byTwentine
    姐弟恋
    甜文
    这回打死不改文案了
    就是甜文
    不甜你来砍死我一看T大就稳了,再看文案绝了!真的是甜文,甜的不要不要的那种。姐弟恋我太可了!
    8.《我见玫瑰》by今樣
    平城媒体盛传,那位玩世不恭的梁家大少爷和骄纵任性的明家大订婚了!
    有图有真相。
    照片里,梁家大少西装笔挺,神情轻佻散漫,明家挽着他的手臂,乌发红唇,温顺妩媚。
    看着便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
    对此,两人的狐朋狗友一笑置之:就他俩这从小吵到大的关系,嫌弃之情都快溢出屏幕了,结婚了也是各玩各的嘛。
    直到不久后,狐朋狗友突袭梁现公寓。
    梁现随意地披着件睡衣站在门内,嘴里斜斜咬着支烟,一脸的不耐与冷淡。
    狐朋狗友们还不及开口,就看到男人身后伸过来一双白皙细嫩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那位骄纵大闭着眼,贴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娇柔的声线里睡意朦胧:“谁呀。”
    梁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线漫不经心又温柔:“敲错门了,你继续睡。”
    狐朋狗友:“???”
    玩世不恭大少爷x肤白貌美小孔雀
    -我见玫瑰,始于荆棘之上。
    先婚后爱/彼此真香/明撕暗秀9.《最好的你》by倪多喜
    了解沈念深的人都知道,这天底下大概没有女人能入他的心。毕竟连校花那种大美女表白都被冷漠地拒绝了。
    直到有一天,学校篮球赛。
    坐在第一排的拉拉队,有个女生不小心被篮球砸中了头。
    沈念深飞快跑过去,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去捡球的,却不想,他蹲在那女生面前,摸着她的头,紧张又温柔地问:“疼不疼?”
    一个陪伴与成长的故事,温馨治愈,甜到掉牙。10.《反咬一口》by丧丧又浪浪
    边赢的父亲续弦了,后妈带来一个生父不明的女儿,跟着母姓叫云边,边家的边。边父待其关怀备至,满城风雨盛传云边是边父的私生女。
    边父让边赢多多照顾云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边赢看向云边,面上闪过一抹古怪的讥笑:“小Zá种。”
    DNA报告显示,云边与边父没有亲子关系。
    可边赢也没有。
    天下着倾盆大雨,边赢被拦在边家大门外,边父不愿再见他。
    正僵持着,有加长版劳斯莱斯缓缓在他身边停下,摇下的车窗露出云边的脸,那双目若秋水的瞳子里染上一点似是而非的怜悯。
    门卫皆以为她是想安慰边赢。
    只有边赢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碍于旁人在场,为维持纯良无害的人设,这只满口獠牙的小白兔是通过比口型的方式将昔日称呼原封不动奉还于他的:“小、杂、种。”

二、有哪些诡异邪性的民间故事?

    我是唯一的地师传人,带着富商老年团去湘西解尸毒时,被人拐进了大山里。
    村里人逼迫我们下地干活,他们不知道,天黑以后,来的根本不是人。
    1
    我叫乔墨雨,是南江大学的大一新生,当代唯一的地师传人,也是风门门主。
    地师,古代又指风水先生,而江湖八大门中,风门研究的便是天下地理山川,所有的风水先生都是风门的。
    简而言之,风水这方面,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上次应风水大师陈贞的邀请,我去香港给富商刘雄的祖坟看风水。谁料刘雄他爸尸变了,几个人都被僵尸抓伤,中了尸毒。
    天下毒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僵尸也是一样的道理,自古以来湘西有赶尸人,也有养尸地,他们当地的老林子里,就有一种植物,名叫回阳草,专门能克尸毒。
    从香港回来以后,我跟学校请了长假,准备带刘雄他们去湘西找回阳草。
    这次,我特意带上了校草江浩言。江浩言一脸激动,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我要收他为徒。
    我摇摇头:「我是看你个子大,能帮我提行李。」
    江浩言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又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一身腱子肉,不提点重物实在可惜了。
    江浩言失落一秒,又兴奋起来。
    「没关系,到时候我大显身手,你肯定能发现我的天赋,我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让江浩言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带着两个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启程去了湘西。
    湘西号称十万大山,有许多土家族和苗族的人,世代居住在大山里,与世隔绝。
    土家族还好,当地人性格温顺,可苗族就不一样了,苗族分为生苗和熟苗。
    熟苗几乎被汉化了,除了服饰跟汉族人没什么区别,生苗却一直坚持讲当地苗族方言,隐居大山中不与外人来往。
    「生苗的人会下蛊,而且他们性格偏执,对外人的目光很敏感。所以你碰到讲方言的,态度要客气一点,不要得罪人。」
    我一路都在叮嘱江浩言,到了边城机场,跟刘雄他们会合以后,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沓红色的棒球帽,让他们戴上。
    「咱们是去大山里采风的旅行团,你们把帽子戴好了,都得喊我乔导游,听见没有?」
    老年团很兴奋,一个个激动地抓过帽子戴好。
    「门主……乔导游,我刚在飞机上,看见下头几座山,是难得一见的将军笔啊!将军笔能出武将,这种山势,我们香港可很少见。」
    「真的吗,在哪?等会我们先坐车去那里看看。」
    老年团七嘴八舌,开始乱安排,不听指挥。
    我脸一板。
    「看什么看,死了都给你们埋那,让你们看个够!」
    2
    老头们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凑过来插嘴。
    「哇,你这导游好凶啊!」
    「就是啊,爷爷,你们别怕,可以投诉她的,你哪个旅行团的?」
    我扭头一看,见是一帮青春靓丽的大学生,跟我和江浩言差不多年纪,各个腋下还夹着画板,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写生的美术生。
    其中一个清秀纤瘦的小姑娘,更是频频朝江浩言看。
    「我叫吴朵,这位同学,你们是去哪啊?」
    江浩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走到我旁边,我朝吴朵点点头。
    「我们去高椅村。」
    吴朵吃了一惊,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忙抿着嘴巴走到旁边,不敢再跟我说话。
    高椅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远远看去像一把太师椅,所以被人们取名为高椅村。
    这个村子的人,早年时候,世代以赶尸为生。
    赶尸总是有一种神秘色彩,附近的人对这村子又敬又怕,基本从不跟他们来往。吴朵能有这个反应,说明她应该是高椅村附近的。
    我没管她,带着老年团坐上大巴车出发了。
    高椅村的位置偏僻,我们白天几乎都在路上,大巴转三轮车,再到后来狭路难走,要租当地的毛驴才能进山。
    我和江浩言,加上刘雄他们七个,一共九个人,还有刘雄带的四个保镖,毛驴却只有五头。
    最后决定,把几个保镖留在外头接应我们,其他人先坐毛驴进山。
    夕阳不知何时在我们背后落下,灰色的雾气中,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平房。房子是木质结构,旁边种了棵巨大的槐树,树影投在洞开的大门上,把里头透出来的惨白色灯光遮了大半。
    看着门口挂着的两盏白灯笼,我松口气,朝他们招招手。
    「我们到了,今晚先住这儿。」
    3
    我把毛驴绑到槐树上,让江浩言他们提着行李进门。
    刘雄走在第一个,一边走一边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房子真怪,大门只有一半。」
    「这是赶尸客栈,以前专门给赶尸人住的,客栈从不关门。右边那半边大门朝里开着,尸体就排排放在大门后面。」
    听我说完,刘雄脚步一顿,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有点害怕。
    就在这时,他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眯着眼睛抬起头,冲刘雄一笑。
    他牙齿发黄,歪七竖八,嘴巴扁而宽大,鼻子扁塌,眼距也特别宽,看起来就像什么模样古怪的大鱼。
    「鬼啊!」
    刘雄向后一跳,抱住徐会长开始尖叫起来。徐会长也忙跟着发出少女尖叫,一边叫一边从怀里掏出桃木剑,朝那人当胸刺了一剑。
    「你们干什么?!」
    我忙阻止,冲过来拉开徐会长。
    「对不住,对不住,侯老板,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原来眼前的人,姓侯,是这间赶尸客栈的老板,也是一个赶尸匠。做这行的人,有三个要求,胆子大、身体好、长得丑。
    长得丑,别人不愿意跟你打交道,远远就避开了,路上能省许多麻烦。
    侯老板今年六十岁出头,他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师傅赶过几年尸,后来伤了条腿,做不了这行,就改开了这间赶尸客栈。
    「你姓乔?我师傅跟我提过。」
    侯老板伸手揉了揉胸口,转身去给我们倒茶。
    客栈地方不大,一楼摆了两张八仙桌,天花板上用电线吊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灯泡,发出惨白色的微弱亮光。
    我们围着八仙桌团团坐了,刘雄嫌弃地看着眼前破旧的陶瓷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
    「不用,我们带了矿泉水。」
    侯老板握着茶壶的手猛地一顿,手背上青筋暴起,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你们嫌脏,看不起我?」
    他本来就长得丑,现在面目狰狞,那张脸在惨白色的灯光下,真是比鬼还要可怕两分,刘雄吓得又想尖叫,我瞪他一眼。
    「侯老板请你喝,你就喝。」
    4
    做这行的人,基本不跟外人打交道,外貌又丑陋,心思敏感自卑,格外不好惹。
    我到时候还要让他去找回阳草,肯定不能把人得罪了。
    当下,我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然后端起瓷碗,率先喝了一大口。这水一入口,就有一股发涩的怪味,我皱皱眉头,装模作样喝了几大口,其实都含在嘴里,就喝了一小口下去。
    喝完茶,侯老板态度好了不少。
    「回阳草,这东西难找啊,我倒是记得几个地方,明天带你们去看看。」
    聊了几句,我起身到屋子后头上厕所。
    一打开厕所门,发现有个人正站在洗手台旁边照镜子。
    一张跟侯老板一模一样的丑脸,又是挤眉毛又是皱眼睛的。
    看见我,他冲我一笑。
    「我爸没跟你说厕所里有人?」
    爸?糟了!
    我面色大变,转身要跑,却感觉头昏脑涨,脚步虚软。下一秒,小侯就追了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嘿嘿嘿,货色真不错。」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接二连三撞倒桌椅板凳的闷响声,还有侯老板得意的喊声:「伢子,过来帮忙。」
    没想到我堂堂风门门主,居然在这小小阴沟里翻了船,我悲愤交加,闭着眼睛装死,暂时不想面对老年团。
    赶尸匠世代鳏寡,只会在年纪大时收养个孩子当徒弟,绝不会有亲生小孩。
    这人把规矩坏了,居然改行做起了人贩子,实在是气人。
    我闭着眼睛,任由小侯把我拖到一辆板车上,过一会,车子一震,江浩言也被丢了上来。我试着捏了下拳头,力气消失大半,一打二,还有那么多人质,肯定是不行的。
    当下只能继续装死,任由侯老板父子两个,把我们这些人都拖上板车,然后让毛驴拉着往外头走去。
    5
    「爸,你师父当初把那姓乔的吹得跟什么一样,也就这样嘛。我瞧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到时候留下来,给我做婆娘。」
    老侯明显有点犹豫。
    「姓乔的都有真本事,别去招惹她了,到时候卖了钱,爸给你买个好的。」
    小侯不服气。
    「这几个都是老头,能卖啥钱啊?拿去嘎腰子都没人要,我看就那两个年轻的值点钱。」
    老侯:「你急个啥嘛,先带去你姥爷村子里,干一段时间活,等魏麻子来收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车子在山路上晃动,我躺在板车上,睁眼看着夜空中稀稀落落的星子,不由得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赶尸一行,早就已经没落了,传到侯老板手上,估计也只学了个皮毛。到小侯这个年纪,湖南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流行火化,他连尸体都没见过几具,就更不信这东西了。
    他们这地方偏僻,年轻人不读书,没有什么文化,也不肯出去打工,时间一久,竟跟着他舅舅,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车子走了很久很久,天渐渐亮了起来,我头脑发晕,蒙蒙眬眬快睡着时,驴车停了下来。
    从村子里出来几个人,拿绳子把我们绑了,然后直接在我们脸上泼了瓢冷水。
    「小侯,你哪弄来的这帮老头?哈哈哈,可真行啊!」
    小侯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
    「厉害吧,一下就搞那么多人,到时候都先让他们去干活,别看年纪大,我瞧一个个皮肤白嫩,身子骨好着呢。」
    有人提着麻绳,拉我站了起来,我们一行人像一串蚂蚱一样,被人牵着朝前走。刘雄他们一脸迷茫,还没反应过来。
    进了村子,我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一只大水缸,缸上盖了个木头盖子。
    见我朝水缸看,村里人瞪了我一眼。
    「这盖子绝对不能打开,知道没有?」
    刚说完,刘雄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6
    刘雄面色扭曲,整个身体绷直,两手五指张开,向外直直地伸着,他仰面朝天,发出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看着他脖子上一闪而逝的黑气,我明白过来,这是尸毒发作了。
    当时在墓地上,刘雄被他爸抓伤,肩头直接被指甲刮破了一大片,他的伤最重,入体的毒素也最多。
    尸毒发作以后,每天入夜之后都跟狼人似的,会发出嚎叫声,然后牙齿发痒,控制不住地想咬东西。身体一天比一天僵硬,等到七七四十九天,毒素入心,就会彻底尸变,大罗神仙都难救。
    算起来,从香港回来以后,这已经是第八天了,时间紧迫啊。
    「碰到鬼了,这人是那个羊癫疯吧?」
    小侯吓一跳,直接一脚踹在刘雄屁股上,侯老板站在旁边看,皱着眉头,仿佛感觉这一幕有些眼熟。
    我冷笑一声。
    「侯老板,你的本事都学狗肚子身上去了,这人中了尸毒,马上要尸变,你师父没教过你?过两天再找不到回阳草,你们这村子里的人都活不了。」
    「哈哈哈,尸变?你当老子吓大的?哪里来的尸变?我爹早就告诉过我,当初他们赶尸,其实就是背尸,拿一根竹竿从尸体衣服上套过去,外头说的什么赶尸都是瞎几把乱说。」
    小侯嘲讽地大笑,又踢了刘雄一下。
    「我看这人就是得了羊癫疯,可惜了,中看不中用,到时候问问舅舅有没有法子卖掉。」
    他对着刘雄一顿拳打脚踢,刘雄浑身颤抖几下,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然后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这人倒是能屈能伸啊,我意外地看了刘雄两眼。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日光从层云之后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村落。
    我跟在队伍后头,四处打量,这村子不大,隐在半山腰,被高耸的密林环抱,只有一条路能出村子,村口还特意做了栅栏大门。
    随着我们一行人的走动,村子里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大多都是老头老太太,几乎看不见年轻人的身影。他们手里端着个瓷碗,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热闹。
    「猴子,啷个弄来的那么多人哦?」
    「人太多啦,会招惹警察注意嘞,不能这样搞啊。」
    小侯冷哼一声,朝那人翻个白眼。
    「那你他妈的别来分钱啊!」
    那老头一愣,立刻撇了撇嘴,走到旁边不再说话。
    听这意思,敢情拐卖人口还是整个村子的产业链啊,人人有份的?
    7
    我心中一阵怒气上涌,没想到现在法治社会,深山老林里还有这种离谱的村落。等出去以后,一定要报警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被绑成一串,江浩言在第一个,我最后一个,小侯手里牵着绳子,一直往村子深处走。走了一段路,我越走越惊讶。
    这些土坯房子的外形一模一样,门口都种着大小差不多的槐树,而且小路七弯八拐,排列居然隐含八卦阵法。外人如果贸贸然闯进来,真不一定出得去。
    终于,穿过整个村子,到后头一间红砖房时,小侯停了下来。
    他一边给我们松绑,一边得意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伴随着曲声,屋子门口的水缸里忽然发出了有规律的敲击声:「咚——咚——咚——」
    我们所有人都朝水缸看去,小侯不当回事,继续哼着小曲,不远处一群老头老太太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们看,场面非常诡异。
    我忍不住问道:「小侯老板,这水缸里有什么?」
    小侯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
    「不该你问的别问,村里的规矩,谁都不能打开水缸,知道没有?」
    我点点头。
    「好的。」
    说完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把水缸上的木盖子踢飞了。
    笑话,你说啥我听啥,我是主角还是你是主角?
    村子里的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旁边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一齐发出刺耳的少女尖叫声,仿佛全部返老还童,回到了十八岁。
    小侯脸色大变,速度极快地冲过来扯我的胳膊。
    可已经来不及了,我探过头,朝水缸里一看。
    「我草!你怎么在这?」
    8
    水缸里,坐着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双手被绑,嘴巴上贴了封条,他半个身子都浸在一汪浓绿色的水里,发出阵阵腐臭味。
    我伸手捂住鼻子,走过去撕下他嘴里的封条。
    「达哥,你怎么碰上侯老板的?」
    达哥深深吐出一口气,双手撑住水缸壁站了起来。他朝四周看了一圈,见到满身狼狈的刘雄,大吃一惊。
    「老板快跑!这几个人是人贩子!」
    刘雄:「我谢谢你的提醒啊。」
    达哥是刘雄的保镖,我们进山之前,他们留在山外的小镇上接应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比我们更早出现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他妈的,你这臭婊子,老子叫你不要掀,不要掀,听不懂人话吗?」
    小侯在旁边暴跳如雷,冲过来要打我,他个子矮小,刚冲到我面前,就被我一记窝心脚踹飞了。
    他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眼神阴毒地盯着我,爬起来又要往前冲,被侯老板阻止了。
    「伢子,算了,不要跟她去犟。」
    侯老板对我很忌惮,拉着小侯站起来,用当地方言跟周围老头老太太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人群散开,过一会,有个老头拿着托盘走了过来,上头堆满了白花花的馒头。
    侯老板指指托盘。
    「这是你们的早饭,吃了就下地去干活。」
    「乔大师,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不过呢,你也别想着跑,这村子你们根本出不去。你配合一点,他们就少吃点苦头。」
    侯老板拿盖子把水缸重新盖好,把托盘放盖子上,然后带着老头老太太们走了,居然看也没看我们一眼。
    他们一走,达哥松口气,跟我们解释,他追上来给刘雄送东西,没想到被一个老头拍了几下,就昏倒了,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这个村子里。
    他醒来就想跑,但是不管怎么跑怎么绕,最后都会回到这个村子里。他逃得精疲力尽,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就抓了个老头威胁他送他出去。
    谁知道这里的人好像都随身带着迷药,他被迷昏好几次,还被他们绑起来丢进水缸。
    9
    「水缸里还放了几条蛇,顺着我裤腿缝往上钻,可恶心死我了。」
    达哥都快哭了,走过去抓起一个馒头就吃,狼吞虎咽,一看就饿了很多天。他是国外雇佣兵出身,身手非常了得。你别看江浩言个子大,就江浩言这样的,达哥一拳能打两个。
    现在连他都跑不了,其他人都绝望了,老年团们唉声叹气,跟着走过去吃馒头。
    「算了,先观察两天情况,再想办法吧。」
    徐会长吃了两口,突然指着水缸,「啊——」了一声。
    我们忙凑过去,「徐会长,你有主意了?」
    徐会长摇摇头:「噎住了,谁有水给我喝两口?」
    我:……
    这帮老人真是没啥子用啊。
    吃完早饭,侯老板带我们去村后的农田里干活,他没撒谎,是真干农活,下地插秧。所有人都听话地下去了,只有我站在田边,跟侯老板大眼瞪小眼。
    我:「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侯老板怂了,吞口口水,抿着唇走到旁边。刘雄见状,立刻学我的样子,跟着从田里跑了出来。
    「别逼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侯老板一巴掌拍在刘雄脸上,他立刻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旁边不知道哪里窜出来几个老头,利索地把人抬走。
    「老板——放开我老板——」
    达哥冲了过来。
    侯老板冷哼一声。
    「把他扔到水缸里去,水老鼠也放几只。」
    达哥冲到面前,利索地弯下腰,开始插秧。
    就这样,在侯老板的威慑下,几个人老老实实地在田里干农活。现在正是大夏天,早上田地里还偶有一丝凉风,过一会,空气闷得仿佛在烤炉里,只有滚烫的热气烘烤着头顶和后背。
    我挥手招呼江浩言,让他过来休息。
    10
    江浩言松口气,从泥地里拔出脚,往田畔上走,到我旁边正要坐下,我看着他的腿,倒吸一口冷气。
    他挽着裤脚,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腿,此时那小腿上,密密麻麻叮满了拇指大小的水蛭。
    「我草,这是啥呀?!」
    江浩言原地跳起来,慌乱地拍打小腿。
    「别动——」
    我拉住他的胳膊,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夹在两手之间,朝上一抖,低声念了句咒语,符纸开始燃烧,发出幽幽的白光。
    我把符纸丢地上,看着它烧成一团灰烬,然后把灰抹在江浩言腿上,他小腿上的水蛭纷纷把身体缩成一团,掉了下来。
    老侯都看傻眼了,他站起身,惊疑不定朝我看了几眼,忽然着急地转头跑了。
    我抓了一捧水蛭尸体在手里,这水蛭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体摸着居然还是温热的。
    江浩言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乔大师,太牛逼了,这是什么法术?你刚刚念的是什么咒语,燃火咒?」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要讲科学。我这个符纸里有大量白磷,现在气温那么高,太阳照一会就自燃了。符纸里除了白磷,还有石灰,盐度也高,水蛭最怕这种东西。」
    江浩言松开手,不服气地看着我,仿佛我在撒谎。
    「那你刚才念的什么咒语?」
    我:「看我给你装个逼。」
    江浩言:……
    我把那些水蛭握在手里,对着太阳看了眼,寻常水蛭通体漆黑,可这种水蛭,腹下有一条隐隐的红线。
    我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村,不是普通的村子,农田,也不是普通的农田,水蛭,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水蛭。
    刚才故意露一手,就是要让侯老板,去联系他幕后的人,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果然,侯老板跑回村子里,去红砖房里找到电话机,打了个电话。
    「这姓乔的不好对付,我怕后头出意外。」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知道了,不用留着,直接杀了她。」

三、你听过最虐的童话故事是什么?

    安房直子《谁也不知道的时间》。
    题主用的定语“虐”我不能确切领会这个意思,但是这收录于《黄昏海的故事》里的短篇,读起来真是又漫长又悲伤。那种揪心的感觉,可以理解为“虐”的话。
    附原文。
    《谁也不知道的时间》
    文安房直子
    岩石背后,睡着一只大海龟。
      海龟的龟壳和岩石是一样的灰色,总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看上去仿佛是岩石的延续似的。
      这只海龟已经活了两百年了。尽管如此,它还有一百年左右的寿命。
      “已经腻透了。”一天黄昏,看着沉下来的夕阳,海龟这样说道。
      “没有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却有用不完的时间。”
      海龟又闭上了眼睛。最近这些日子,连做的梦都是一样的了。每天都梦见住在海底的女孩。女孩梳着辫子,穿着浴衣,系着三尺长的红色的腰带,像水中花一样地轻轻飘舞。
      “那是谁呢?”
      海龟晃了一下脑袋,回忆不起来了,它突然想喝酒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一回它慢吞吞地爬到了海岸上,引来人们一阵骚动,还给它喝了酒。那是它头一次喝酒。身子里,有一种玫瑰色的黎明到来了的感觉。从那以后,这只海龟常常爬到岸上来找酒喝。不过,最近这些日子,连沉重的身子都懒得动一动,所以,每天就一动不动地趴在岩石背后,净做一样的梦了……
      啊啊,尽管如此,还必须要再活上一百年!
      “可真受不了呀。”海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上面有谁也说了一句:“可真受不了呀。”
      “谁、谁?”海龟发出了不高兴的声音。“别学人说话,可太不礼貌了。”
      可那家伙不服气地说:“学别人说话?我是因为真的受不了了,才说受不了的。”
      海龟尽可能地伸长了他那短脖子,想看看这个傲慢的家伙是谁,可怎么也看不见。于是,就问道:“你是人吗?”
      “啊,是人。渔夫良太。”
      那是一个精神头儿十足的小伙子的声音。小伙子好像就站在边上的岩石上。
      “你有什么受不了的?”海龟一边缩回脖子,一边问。
      于是,渔夫良太说:“我忙得没有闲空儿。”
      “没有闲空儿,那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好,每天忙得要命,连修网的闲空都没有。网子本来不过是破了一个小洞,一会儿没顾得上它,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随着话声,海龟的眼前垂下来一片网子。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洞。
      “哈哈哈,这简直像是鲸鱼的通道。”
      海龟大笑起来。这么有意思的事,多少年没有过啦。不过,这时海龟又想到了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
      “我说,良太。”海龟又招呼了一遍。
      “你那么想要闲空,把我的时间分给你吧。”
      “……”
      “我还有一百年多余的时间。”
      “可、可是,我怎么才能使用你的时间呢?”
      于是,海龟像个大彻大悟的老人似的,这样回答道:
      “这你不用担心。海龟自有海龟的做法。如果稍稍施点魔法,修个洞这么一点时间,要多少可以分给你多少哟。怎么样,一天一个小时?”
      “一天一个小时?就给我这么一点么?”
      “哎呀,可不能那么贪得无厌。人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而你却拥有二十五个小时了。这是了不得的事啊!那多出来的一小时,你要干什么,绝对没有人知道。喏,就像是披上了隐身蓑衣似的。我想,动点脑筋,什么有意思的事都能干呢。”
      “是这样。那么,那一小时,究竟什么时候来呢?”
      “半夜十二点之后。你用完了那一个小时,时刻又会变回到原来的十二点。不过,你干过的活儿会留下来。比方说,你要是补了网的话,即使是回到了原来的十二点,网上的洞也已经补好了。”
      “是——这样,那可太好了。那就拜托了。”
      这时,海龟这样说道:“作为交换,你给我送点酒来吧。”
      “咦,你喝酒?”
      “是啊,装满一杯子吧。”
      良太点点头,答道:“好吧。”
      “那样的话,从今天夜里开始,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分开给你吧。那样,我的时间也能减少一点哪。”一边听着小伙子跳到对面岩石上的声音,海龟一边嘀嘀咕咕地嘟囔道。
    良太的家,在海边的草原上。
      屋顶是石头砌的,矮矮的,即使是暴风雨来了也刮不走。一扇门,一扇窗,房间也只有一间。那小屋子里,就只住着良太和腰都弯了、跟一根枯树似的老奶奶。
      良太的爸爸死在海里了,妈妈病死了,还没有媳妇。如果要说有什么财产的话,那就是破旧的小船一艘,破烂的网子一副。尽管是这样,良太还是觉得穷光蛋一个,干干净净也挺好。
      然而,今天不对了。得到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拥有的、不可思议的一个小时,良太笑逐颜开了。
      “第一天先要修网。从第二天起,干什么好哪?对了,练习敲大鼓!在夏祭前,让手艺好好长进长进,争取成为村里的第一名!大家准会大吃一惊,会说,良太到底是什么时候练的呢?”
      海边的路上,良太一边拖网,一边像个孩子似的欢蹦乱跳地走着。
      就是回到了小屋子里,良太还是平静不下来。旧钟咔哒咔哒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回响。老奶奶和他说什么,也是心不在焉。连晚饭都没吃出滋味来。
      “今天的良太不大一样,有点怪呢,莫不是吃了咸梅干的种子?”
      这样咕哝着,老奶奶钻进了被窝里。
      不久,钟就懒洋洋地敲响了半夜十二点。良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终于来啦,来啦来啦!)
      握紧了两只手,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可身边与前面没有一点变化。被煤烟熏得黑糊糊的小屋子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鸦雀无声。老奶奶呼呼地睡得正香。
      (什么呀,这不是和往常一样么?)
      良太有点失望了。
      (那个海龟,不是在说谎吧?)
      不管它,先去修修网子再说吧,良太想到这里,站了起来。刚一站起来,就把边上的水桶给踢倒了。水桶发出嘎拉嘎拉的尖叫声,滚到了一边。
      (糟糕!)
      良太心一紧,朝老奶奶看去。可老奶奶纹丝未动。耳朵特别灵,连一丝风声也会马上就爬起来的老奶奶,根本就没有听见这水桶的声音。
      (原来如此。)
      良太这下算彻底明白了。这会儿,自己的确是在谁也不知道的、只属于自己的时间里了。
      良太开始修起网来。为了不让这个破开的大洞再次裂开,他尽可能地把它补牢,补结实了。
      就这样,好歹算是把活干完了的时候,钟响了。慢慢地,懒洋洋地又敲响了十二点。
      (原来如此,果然像海龟说的一样。)
      良太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早上,良太和黎明一起爬了起来,捧着一杯酒,朝海龟那里奔去。
      “海龟,说好了的酒哟!”
      海龟睡在和自己一样颜色的岩石背后,像个摆设似的。怎么叫、怎么拍,也纹丝不动。良太轻轻地把酒放到了它的面前,回小屋去了。
      哈,从这往后就有意思了。
      把昨天补好了的网装到了小船上,良太出海了。鱼捕呀捕呀,一眨眼的工夫,小船就成了一座活蹦乱跳的鱼山了。良太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要是再往上装鱼,船就要沉了。良太那晒黑的脸笑开了颜,一边鼻子里哼着着歌,一边回到了岸边。然后,去鱼市场把捕来的鱼卖了,卖了好多钱,买了一面大鼓。
      (这下,从今天夜里开始就是大鼓的练习了!今年,我不能输给任何人,一定要成为村里的第一名!)
      这条晚上,回到小屋,良太吃完晚饭,先睡了一会儿。然后,当种敲响了十二点,就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接着,就用力擂起了大鼓。
      咚,咚咚咚。
      声音震得狭窄的小屋都发颤了。然而,也没把睡着了的老奶奶震醒。
      就这样,良太一天练习一个小时的大鼓,持续了好些天。谁也不知道,谁也听不见。
      不过,良太买了大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因为买给他那面大鼓的杂货店的老板娘这样说了:“海边的良太买了大鼓呀。说是要练到夏祭为止,成为村里的第一名。可是,他也没有时间打啊。”
      村人们点点头。
      “嘿,那个穷光蛋良太还打鼓呢!”
      “可是,打算什么时候练习呢?”
      “一定是夜里。”
      “真想去看一次啊。”
      到了夜里,就有好事的人去了海边,蹲在了良太小屋的窗子下面。然后,就竖起了耳朵倾听着。但是,直到天亮,也没有听到大鼓的声音。这时,小屋的门开了,穿着睡衣的良太探出脸来。“呀,早上好,在这里干什么呢?”
      村人们慌里慌张地说:“不,啊呀,只是想看一眼良太那漂亮的大鼓。”
      良太微微一笑:“大鼓啊,就在那里哟。每天晚上打得太厉害了,鼓皮都要坏了。”
      满不在乎地说了这么一句,良太打了一个大哈欠。
      良太不知道拥有谁也不知道的时间会是这么快活的一件事。
      离夏祭还有二十天。
      (到了那时候,会更快活啊。)
      良太相信自己能得到第一名。再练上一阵子,良太的大鼓敲得就好上加好了。
    3.
      夏祭的一个星期前。
      钟指向了半夜十二点半。
      良太正在一心一意地敲大鼓,有人当当地敲响了小屋的门。
      (咦?)
      良太敲大鼓的手停住了。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好听的声音呢,能让我听一下吗?”
      良太跑到门口,闭上眼睛嘎吱一声打开了门。然后,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那里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梳着长长的辫子,笑盈盈的。穿着浴衣,系着红色的三尺长的腰带。不过,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您是谁呀?都这时候了,还来人家……”
      良太怒目瞪向少女。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特别晃眼,眼睛朝下看去。
      少女咚咚地走进了小屋,一看见大鼓,就尖声叫了起来:“啊,就是这面大鼓吧,连我那里都听到了!”说完,少女突然就用手掌“嘭嘭”地敲起大鼓来了。
      “呀,不行。会把老奶奶吵醒的!”良太按住了少女的手。
      可只听少女这样慢慢地说道:“这个时间,除了你和我,谁也不知道。其他的人,什么也听不见啊。海龟这样说过吧?”
      “海龟?你知道那只海龟?”良太用嘶哑的声音问道。然后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个少女,不是也从海龟那里分到了时间吧?
      少女点点头。“我叫幸子。我也从海龟那里得到了时间。已经是好些年前了,一天一个小时,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
      “后来呢?”
      “后来……”幸子坐到了铺在地上的网子上。
      “啊,别坐在这上面……”
      见她坐到了他珍爱的网子上,良太正要发火,可见她坐得那么随便,不知怎么回事,自己也不生气了,也并排坐到了网子上。
      “后来怎么了呢?”良太眨巴着眼睛,盯着少女。
      “我用从海龟那里拿来的时间,每天晚上去见妈妈了。瞧,妈妈就在对面的岛上。”幸子指着外面。漆黑的海那边就是岛。
      “妈妈生病住进了岛上的医院。说是马上就能出院,可一直没能回来。”幸子叹了口气。
      “我想去见妈妈,可怕被传染上病,不让我去。我想一个人悄悄地去,可又没有钱坐船。一次,我在海边哭的时候,那个大海龟来了……”
      幸子接下去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哭什么哪?”海龟问。
      “想见妈、妈妈……”一边抽噎着,幸子一边说出了原委。
      “唔——”海龟沉思了片刻,慢吞吞地抬起了脖子,这样说:“那样的话,把我的时间分给你吧!半夜十二点开始的一个小时。这个时间里,你不管去什么地方,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是,怎么去岛上呢?半夜里又没有船。”
      于是,海龟像个善解人意的老人似的,连连点头:“哪里,只要在海上跑就行了。”它说。
      幸子张大了嘴巴,盯着海龟。
      海龟接着说:“如果是在我的时间里就行。到那个岛,一直往前跑,也就是二十分钟。一个小时可以打一个来回呢。”
      “……”
      幸子的心情沸腾起来,仿佛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似的。但是,就因为能够见到妈妈这一点,幸子就被海龟的话一点一点地吸引过去了。
      海龟接着说:“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这两件事情哟。我给你的时间,是别的人谁也不知道的时间。所以,尽管你能见到岛上的妈妈,但你妈妈是不知道的。不管你怎么大声地喊叫,也是绝对不会知道的。还有另外一间事情,如果到了岛上,必须一个小时之内返回来。万一你在海上跑的时候,时间到了,你就要掉到海里去了。”
      “……”
      幸子眼睛睁得老大,盯着海龟。
      海龟笑了。“没什么好害怕的呀,不过是打个赌而已。我把时间白送给你。如果每天夜里你能准时回来,就算是你占了便宜。不过,如果你没有遵守时间,掉到海里了,我就占了便宜。”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海里有我的梦的世界啊。那是个透明的大坛子,一个磨得锃亮的玻璃坛子躺在海底。”
      海龟陶醉般地眯上了眼睛。
      “你就掉到那里头啦。从现在开始,我还要厌腻地活上好长时间。虽说是在岩石背后呼呼大睡,但美梦总是必要的。现在,我的梦坛子里,只有蓝色的水。如果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掉到了那里头,那有多快乐呀。一直到我死那天为止,你都会在梦里陪伴我了。”
      幸子犹豫起来。
      可这时,海对面的岛子近得,看上去伸手就够得着似的,跑几步就到了。当妈妈那让人思恋、苍白的脸浮现出来的上海,幸子下了决心。
      “没事,我准行。海龟,请给我时间。”
      就这样,幸子每天夜里去岛上。妈妈的医院在山冈上,石头台阶恰好是七十级,一座很大的建筑。幸子立刻就知道了,一楼右面数第五扇窗户,就是妈妈的房间。那个眼熟的风铃,叮咚叮咚地响着。
    幸子跑到那扇窗户的边上,朝里看去。白色的床上,睡着一个瘦瘦的女人。
      “妈妈。”幸子轻声唤道,可妈妈依旧一动不动地睡着。即使这样,幸子还是好开心啊。只看来妈妈的脸一眼,然后就气喘吁吁地跑下七十级台阶,全速跑过海上,虽然这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小时,可即使这样,幸子还是觉得有了那个海龟真好。
      不过,没几天,幸子就开始巴望想个什么办法,让妈妈知道自己来过了。想把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记号,留在窗子上。
      有一回——那是夏祭的晚上吧,幸子提着过节的灯笼,去了岛上。她把那个红灯笼的灯点着了,挂到了窗框上。
      (妈妈,幸子呀。幸子来过了呀。)
      幸子冲着安睡的妈妈,轻轻地呼唤道。
      往石头台阶下去的时候,幸子抬头朝医院看去。昏暗的小树从的深处,灯笼像红色的酸浆果一样,成了亮着的一个小点儿。
      从那以后,幸子每天晚上都在妈妈的窗子上点亮灯笼。妈妈确实是注意到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第二天幸子来的时候,灯笼总是灭的。一定是妈妈到了早上轻轻地把它吹灭了吧。
      不过,她觉得床上的妈妈一天比一天苍白、削瘦下去了。
      后来有一天夜里,幸子到窗子下面一看,那个灯笼变成了一摊黑灰,掉到了地面。
      (唉?)
      幸子吃了一惊。
      (妈妈今天早上忘了灭灯笼了。所以,才烧掉了。)
      幸子战战兢兢地朝病房的窗子里窥去。
      ……
      床上没有人。月光下,只有白白的枕头。
      “妈妈!”
      这样尖叫着,幸子冲进了医院里。打开一扇扇病房的门,朝里头瞅去。
      “妈妈、妈妈、妈妈……”
      从一楼到二楼,从二楼到三楼……幸子那大大的、但谁也不可能听到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里悲哀地回响。可是,诺大的医院里,什么地方也没有妈妈。抓住昏暗的楼梯的扶手,幸子这时清楚地知道,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是,疲惫不堪的幸子的脑海里,闪过了海龟的身影。
      (啊,到时间了!)
      幸子不顾一切地跑出了医院。然后,跑下七十级石头台阶,一跃跳到了海上。
      月夜下的海面,像是铺上了一层布。幸子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上面回荡着。
      还差一点。很近了,海边灯塔的灯光透了出来,看得见防波堤那白色的线了。再跑那么几步!
      可这时木屐的带子断了。啊,当知道不好了的时候,幸子的身体已经向前栽去,有气无力地沉到海里去了。
      红色的腰带慢慢地在水里散开来了。气泡闪着光,朝上面升去。然后,幸子慢慢地向海底——海龟的梦里坠去。
      “从那以后,过去多少年了呢?”
      幸子叹了一口气。
      “你说在海龟的梦里,那是怎么一种情形呢?”良太问。
      “寂静呀。热热的,黏黏的。对了,就是在像秋天晴朗的日子里晒太阳一样的感觉。
      “四周的玻璃上,时不时地映出大船的影子。日光变成了绿色的舞蹈的少女,一圈接着一圈地转着圈子。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迷路的小鱼钻进来。
      “——你好,幸子——鱼说。然后,在坛子里转上一圈。
      “——保重呀,幸子——说完,就出去了。
      “暴风雨的时候,一个贝壳闯了进来。白送的螺壳,正好成了我的螺号。我虽然每天都吹螺号,可你好像没有听见……非常好听的声音啊。
      “不管怎么说,我满足了。我觉得比住在没有妈妈的世界里,海底要幸福多了。比起人的时间来,呆在海龟的时间里更安心。
      “可就在不就之前,听到了你的大鼓声啊。咚、咚。然后,不知为什么,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了。觉得已经忘了的事情,突然又一下子又记起来了似的。还觉得有谁在叫我。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被关在坛子里,寂寞得、寂寞得让人难以忍受了。所以,今天我才大着胆子来到了这里。”
      “啊,是这样啊。”良太说。“从今天起,就一直呆在这里好了。”
      然而幸子却摇了摇头:“你的时间,不是只有一个小时吗?只能一起说一个小时的话……而且,海龟睡着了做梦时,我是出不来的。最近这些日子,海龟一天到晚总是睡不醒。”
      这时,幸子的身影从良太的眼前消失了。钟第二次敲响了十二点,从洞开的小屋的门口,月光悠悠地射了进来。
    4.
      从那以后,良太就是在为幸子敲大鼓了。夏祭什么的,全都忘到了脑后,只是为了能让幸子听到,为了呼唤幸子在敲了。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的声音。
      然后,良太常常停下敲大鼓的手,竖耳倾听。于是,夹杂着远远的波浪的声音,他听到了微弱的螺号的声音。那的确像是螺号的声音,高亢而又嘶哑。在良太听来,那就像是幸子细细的叫喊声。
      一天早上,良太到岩石背后,大着胆子招呼起海龟来了:“喂,海龟,在睡觉吗……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样的梦呀……一定是女孩子的梦吧,系着红腰带的女孩子的梦吧?”
      海龟吃惊地仰起脖子,嘟哝道:“啊呀,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那个梦有意思吗?”
      “啊,不,已经腻透了。”
      “那样的话,就换个梦吧!”
      “换个梦?唔,其他还有什么梦呢?”
      “大鱼的梦,海鸥的梦,彩虹的梦什么的,有意思的梦,不是有的是么?”
      海龟伤心地说:“实话对你说,我连做梦都厌倦了。”
      “啊,那样的话——”良太蹲到了海龟的边上。“能把呆在你梦里的女孩子还给我么?”
      海龟闭着眼睛,这样回答到:“女孩子?怎么还给你啊?”
      “怎么还给我?”良太怒视着海龟,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那孩子,不是被你关到海里的吗?”
      海龟垂下头,嘟囔了一声:“可是,我也不知道啊。一下子关到了梦里的东西,怎么才能就出来呢?”
      “真、真的?”
      “啊,我干了坏事呢。”
      良太瞪圆了眼睛,愤怒地瞅着海龟,可没一会儿,就又把攥得紧紧的拳头轻轻地松开了。然后,像是横下了一条心似的说:“那样的话,你干脆也把我放到你的梦里!一百年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我和那女孩子一起住在海底哟。”
      听了这话,海龟才头一次把眼镜睁得老大。然后,直勾勾地瞅着良太,用坚决而低沉的声音这样说到:“那可不行啊。好好的小伙子,可不能干那样的事情呀。”
      “那么,怎么办呢?”
      “还是……让我来想个法子吧。”
      “有办法吗?”
      “啊。只有一个。对了,请等到夏祭的晚上。”
      “夏祭?”良太算起夏祭的日子来了。
      “还有一、二、三,还要等三天吗?”
      海龟点点头,眼睛里一下充满了悲伤,然后嘟囔了一声:“夏祭日的夜长着呢!”
      说完了,海龟就把脖子缩了回去,任良太怎么叫,像石头一样动也不动了。
    夏祭在大鼓声中开始了。
      太阳还老高,村子里的年轻人就在海边搭起的台子上轮流敲起了大鼓。那声音,随风飘到了邻村,然后飘到了遥远的海角。
      但是,那里不见良太的身影。以夏祭为目标,那么一阵猛练的良太,这会儿正坐在昏暗的小屋里,苦苦地思索着。
      (说今天幸子会回来,是真的吗?)
      良太想起了上次海龟的话。
      (说我来想个法子吧,那不会是说谎吧……)
      舞蹈的唱片高声响了起来。烟花“砰”地升了起来。
      “良太。”老奶奶叫道,“今天你不扎上头巾,去敲大鼓吗?”
      良太一声不吭。良太想,莫非说也许我是在梦里见到幸子的?可是,他又觉得小屋的门就会被推开,梳着辫子的少女就会冲进来似的。
      天黑了,大鼓的声音更加响亮了,海边布满了灯笼。今天是跳个通宵的日子啊。
      可尽管如此,良太还是蹲在那里。他想,等到了夜里十二点,还像往常一样敲大鼓。现在的良太想,自己只会为了只属于他和幸子两个人的时间——其他的人谁也不知道的时间才会敲响大鼓。
      不久,钟敲响了十二点。
      “好!”
      良太扎上了头巾。然后,用力敲起了大鼓。
      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震得良太的心直颤。“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大鼓的声音回荡着。连续敲了有多长时间呢?良太突然听到后门传来了吵吵嚷嚷的人的声音。回头一看,天啊,门口挤了一堆人。
      “良太,敲得不错嘛!”
      “为什么不到台上去敲啊?”
      “是呀,别呆在这里了,外面去,外面去。”
      良太目瞪口呆地站在了那里。然后,才呆呆地问:“你们听到我、我的大鼓声了?”
      人们哄地笑了起来。然后,簇拥着良太,把他从小屋子里推了出来。
      “好了好了,敲得好的人,要到高的地方去敲啊!”
      既然已经被带到了海边、推到了台子上,良太只好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敲起了大鼓。人们和着鼓点,开始跳起舞来。舞蹈的圈子变成了两圈,变成了三圈,眼看着变得大了起来。大鼓的声音愈是响,舞跳得愈是疯狂;大鼓的声音愈是轻,舞跳得愈是轻巧……人们像是醉了似的。如同一群随着大鼓声起的木偶。一边敲大鼓,良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为什么大伙儿能听到我的大鼓声呢?)
      那吃惊的程度,就和上次幸子突然进到小屋子里时一样。
      (那时候,我也想,幸子怎么会听到大鼓的声音呢?)
      接着,就在这时,良太的心猛地一抖。
      (对啦!今天晚上,海龟把时间给了村子里的人啦。啊啊,对啦,肯定是这么回事。)
      良太咚咚地敲着大鼓。
      现在,整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就是这个海边被完完全全地裹在不可思议的时间里了。这个被红灯笼照亮的跳舞场的吵嚷声,别的村子根本就听不见。海龟上次说过的话,又浮现在了良太的心里。
      ——祭日的夜长着呢!
      他想起了那时海龟那悲伤的眼睛。良太不由得把手停了下来。舞蹈的人们一下子停住了,仰头看着良太,叫道:
      “为什么不敲了?”
      “继续、继续!”
      没办法,良太只好又敲了下去。和着大鼓声,海龟的身影和幸子的脸,——在良太的脑海里闪过。没一会儿,良太就兴奋起来了,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了。
      可昏头昏脑的良太还在想:(现在几点钟了……)
      良太小屋的旧钟,肯定早就已经过了半夜一点。岂止是一点啊,也许天都快亮了。但是海上漆黑一片。不管过了多久,也是漆黑一片。因为海龟把那么长的珍贵的时间,全都给了在这里跳舞的人们。
      然后,良太又继续敲了多长时间的大鼓呢?突然清醒过来,四下已经开始发白了。灯笼的光,淹没在了朝阳的光芒之中。水平线变成了玫瑰色,岸边变成了银色。
      良太终于看清楚了那些跳舞的人们的脸。那是杂货店老板娘,这边是渔夫五平,他后面是自己家里的老奶奶,老奶奶后面的,用毛巾包住双颊的是豆腐店的老爷子,然后,站在最大的舞蹈的圈子当中的良太,看到外边红腰带一闪,看到了晃动着的长辫子。
      (幸——子!)
      良太不敲大鼓了,呆呆地伫立在那里。舞蹈的圈子乱掉了,人们一边擦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七嘴八舌地说道:
      “啊总算是跳完了。”
      “可不,跳了好久。”
      “决定像是跳了十天似的。”
      “全是因为那个大鼓。”
      “还是头一次听到那么出色的鼓声。”
      “良太确实是村里的第一名啊。”
      这时,良太已经不在台上了。他跳到沙滩上,拉住了确确实实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幸子的手。
      “幸子,真是幸子吧?”
      “嗯嗯,海龟的梦消失啦。我确实回来啦。”
      然后,两个人急忙向那块岩石背后奔去。
      海龟一动不动地趴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已经不再呼吸了。
      将近一百年的寿命,一个晚上就全都用完了,海龟静静地死了。
      什么事也没有,村里的又一个早上开始了。

四、你听过最虐的童话故事是什么?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咪——左野洋子
    有一只100万年也不死的猫。
    其实猫死了100万次,又活了100万次。
    是一只漂亮的虎斑猫。有100万个人宠爱过这只猫,有100万个人在这只猫死的时候哭过。
    可是猫连一次也没有哭过。
    有一回,猫是国王的猫。
    猫讨厌什么国王。
    国王爱打仗,总是发动战争。而且,他还把猫用一个漂亮的篮子装起来,带到战场上。有一天,猫被一支飞来的箭射死了。
    正打着仗,国王却抱着猫哭了起来。
    国王仗也不打了,回到了王宫,然后,把猫埋到了王宫的院子里。
    有一回,猫是水手的猫。
    猫讨厌什么水手。
    水手带着猫走遍了全世界的大海和全世界的码头。
    有一天,猫从船上掉了下来。
    因为猫不会游泳,水手连忙用网子捞了上来,可猫还是淹死了。
    水手抱着湿得像一块抹布似的猫,大声地哭起来。然后,把猫埋到了遥远的港口小镇的公园的树下。
    有一回,猫是马戏团魔术师的猫。
    猫讨厌什么马戏团。
    魔术师每天把猫装到一个箱子里,用锯子锯成两半儿,接着再把完好无损的猫从箱子里取出来,换来一片拍手声。
    有一天,魔术师失手了,真的把猫锯成了两半儿。
    魔术师两手拎着两半儿的猫,大声地哭起来。
    这次,谁也没有拍手。
    魔术师把猫埋到了马戏场的后面。
    有一回,猫是小偷的猫。
    猫讨厌什么小偷。
    小偷和猫一起,在漆黑的小镇上,像猫一样轻轻地转来转去。
    小偷只偷养狗的人家。趁着狗冲猫叫的时候,小偷撬开保险箱。
    一天,猫被狗给咬死了。
    小偷抱着偷来的钻石和猫,在夜晚的小镇上一边大声地哭,一边走。然后,回到家里,把猫埋到了小小的院子里。
    有一回,猫是一个孤零零的老太太的猫。
    猫讨厌什么老太太。
    老太太每天抱着猫,从小窗户看着外面。
    猫整天在老太太的腿上睡大觉。
    不久,猫老死了。摇摇晃晃的老太太抱着摇摇晃晃的死了的猫,哭了一整天。
    老太太把猫埋到了院子的树底下。
    有一回,猫是一个小女孩的猫。
    猫讨厌什么小女孩。
    小女孩有时把猫背在背上玩,有时紧紧抱着猫睡觉。她哭的时候,还会用猫的后背来擦眼泪。
    有一天,猫被小女孩后背的带子给勒死了。
    小女孩抱着耷拉着脑袋的猫,哭了一整天。然后,她把猫埋到了院子的树底下。
    猫已经不在乎死亡了。
    有一回,猫不再是别人的猫了。
    成了一只野猫。
    猫头一次变成了自己的猫。
    猫太喜欢自己了。
    怎么说呢,漂亮的虎斑猫终于变成了漂亮的野猫。
    不管是哪一只母猫,都想成为猫的新娘。
    有的送条大鱼当礼物,有的献上新鲜的老鼠,有的送来了少见的木天蓼,还有的去舔猫那漂亮的虎斑纹。
    可猫却说:
    “我可死过100万次呢!我才不吃这一套!”
    因为猫比谁都喜欢自己。
    只有一只猫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是一只美丽的白猫。
    猫走过去说:“我可死过100万次呢!”
    “噢。”
    白猫只说了这么一声。
    猫有点生气了,怎么说呢,因为他太喜欢自己了。
    第二天、第三天,猫都走到白猫的身边,说:“你还一次也没活完吧?”
    “噢。”
    白猫只说了这么一声。
    有一天,猫在白猫面前一连翻了三个跟头,说:
    “我呀,曾经是马戏团的猫呢。”
    “噢。”
    白猫只说了这么一声。
    “我呀,我死过100万次……”
    说到一半的时候,猫问白猫:“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行呀。”
    白猫说。
    就这样,他一直待在了白猫的身边。
    白猫生了好多可爱的小猫。
    猫再也不说“我呀,我死过100万次……”了。
    猫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白猫和小猫们。
    小猫们很快就长大了,一个个走掉了。
    “他们都成了漂亮的野猫啦。”
    “是啊。”
    白猫说,然后她的嗓子眼儿里发出了温柔的“咕噜咕噜”声。
    白猫已经成了一个老奶奶了。
    猫对白猫更温柔了,嗓子眼儿里也发出了“咕噜咕噜”声。
    猫多想和白猫永远地一起活下去呀!
    有一天,白猫静静地躺倒在猫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猫抱着白猫,流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猫头一次哭了。从晚上哭到早上,又从早上哭到晚上。哭啊哭啊,猫哭了有100万次。
    早上、晚上……一天中午,猫的哭声停止了。
    猫也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了白猫的身边。
    猫再也没有起死回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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